【小圓同人｜杏沙耶/紅藍/杏さや】留戀

留戀 

·叛逆世界線

- 從古至今，無論在哪個文化中，似乎都能聽見這樣的老生常談：人無完人，事無完美，是人都會有失敗的時候。

哪怕是那位被魔法少女們視為最接近神明的存在——雖然沙耶加其實從來沒有將自己的青梅視作什麼至高無上的神明過，更別說圓對這類越發普及的認知其實也是傷透了腦筋——同樣也能被囊括在這句至理名言裡頭。

然而，這個就連在小學課本都能讀到的簡單道理，沙耶加卻在以靈魂支付了學費後才終於通曉。說也奇怪，明明失敗的滋味對她來說是家常便飯，怎麼一成了魔法少女反倒全都變得難以下嚥了呢？甚至還真的就這麼一口把自己給噎死了。

即使擁有了非凡的力量，她依然是那個平凡的美樹沙耶加——現在想想，或許她就只是不願正視這樣令人灰心喪氣的現實吧。畢竟笨蛋也是有自尊的，不甘現實的執拗更是笨蛋才有的特權。說到底，就算再怎麼習慣失敗，也沒有人真的會喜歡上失敗的感覺。

以奇蹟與魔法製成的迷幻劑麻醉了身為人類的自覺，初出茅廬的騎士沈浸於正義伙伴的美夢，佩戴長劍踏上征途，英勇無畏迎戰邪惡，卻沒能戰勝對自身期許的幻滅，在對現實的無望中走入窮途。

這便是美樹沙耶加作為魔法少女的一生，一個不怎麼動聽、也不值得成為佳話傳唱下去的失敗的故事。

令人欣慰的是，至少她的願望並沒有失敗。儘管沙耶加的正義之路最終通向了斷崖，恭介的夢想之路確實是走向了未來，她所愛的琴聲如她所盼望地傳向了世界的舞台。

她沒有後悔的理由。

「賭上性命這種事，是只有真的走投無路的人才會做的。」

沙耶加想起了杏子曾幾何時的這麼一席話。雖然這是圓後來才轉述給她的——得知這是兩人在自家結界裡的對話時，沙耶加的心更是狠狠地抽痛了一下。在知曉對方的過去後，耐人尋味的話語如今聽來不但是血淋淋的諫言，更像是對命運遲來的控訴。

藉由分享自己稱不上愉快的經驗談與人拉近距離，似乎是杏子所能想到的最直接表露善意與關心的方式。對此，無論在哪個時間軸都受過不少佐倉式關照的沙耶加是深有體悟。只可惜，當時的她並沒有足夠的餘裕能領會到佐倉杏子這份獨到的溫柔。

或許在杏子的眼裡看來，她的願望真的很蠢吧——而對方確實也曾以那副令人厭惡又火大的嘴臉，毫不留情地嘲笑過她的願望與願景，以一個魔法少女前輩的身分，以一個過來人的身分。當然，沙耶加也是在許久之後才逐漸意識到，杏子的冷嘲熱諷中究竟又摻雜了多少無以傾訴的情感。

自從接受圓環之理的引導，獲得了更加寬闊遼遠的視野與無窮無盡的時間後，沙耶加逐漸懂得就算是鑽牛角尖也該適可而止，逐漸懂得以更明朗通達的心態思索各種事——無論是那些過去的她沒能來得及想的，還是那些當時的她沒可能想到的，而當中也包括了她對杏子的想法，以及杏子對她又是怎麼看的。

——杏子對自己的執著非比尋常。

關於別的沙耶加雖然沒有十足的把握，唯獨這件事她能夠如此斷言。儘管她不知道杏子究竟是出於哪種原因，才會對自己執著到這種令人費解的地步。她不敢想得太深入，更不願誤解杏子的想法，所以她很早就決定只在對方來到圓環之理時向她親口求證。

或許是因為曾經歷過情場上的失意，沙耶加發現自己對於感情覺察這件事抱持的心態變得纖細了許多，也謹慎了許多。又或者可以說，當自己能夠站在更高一些的位置綜觀全局的時候，思考的面向自然也就跟著多廣了起來。哪怕是像她這樣冥頑不靈的笨蛋，也不會永遠待在原地打轉的。

說到執著，她自己其實也是半斤八兩，畢竟她都因為「留戀」來到了這裡。

能夠承認自己的私心興許是沙耶加最大的成長。是啊，她的確有私心，她的確有留戀，所以這一次她不會再欺騙自己。

不過曾經廝殺憎惡的敵人，如今竟是自己最掛念不下的人，這到底是什麼樣的心境變化啊。

想到這兒，沙耶加不自覺地勾起了嘴角。

這時，彷彿是感受到沙耶加的笑意一般，原先背對著她熟睡著的杏子突然轉過了身子，一張毫無防備的睡顏就這麼映入她的眼簾。

舒張的眉彎，微翹的睫毛，挺立的鼻樑，微張的雙唇，平穩的鼾息——簡直是見瀧原最令人流連的夜景。由窗簾漫進房裡的銀白月光柔和地描摹著枕邊人的容顏，拭去了平時的一身狂野和乖戾。

猶記得她倆第一次同睡的那一夜，初見杏子睡容的沙耶加有多麼震驚。她未曾想過這個人竟然真的就這麼在自己面前卸下防備，而在對方把自己當成等身抱枕緊抱不放的時候，沙耶加才意識到原來杏子的內心深處是多麼欠缺安全感，另一方面則替自己原來也能成為某個人的依靠而感到開心，以及那麼一點的得意。

然而若要問她對杏子所抱持的感情為何物，沙耶加是說不出個答案的，那不是一種能被明確定義的情愫。縱使拋去過往的偏見與誤解，留存下來的那些也不能總結成一句喜歡。

正因沙耶加深知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樣的感覺，她才深知杏子並非是能僅僅被喜歡一詞所侷限的存在。更何況，為了回應對方的付出而喜歡上對方的喜歡，也實在是有些狡猾——或該說是不夠「正派」？至少她從來都不希望恭介基於一種「必須回應對方些什麼」的理由和心態喜歡上自己，畢竟沒有人的感情該被用來當作是一種回報。

因此，沙耶加最後選擇將這樣的感情視為一種應被善待的留戀。

「結果還是忍不住鑽牛角尖了起來啊。」沙耶加一邊凝視著杏子安逸的睡臉，一邊如此喃喃自語。拿自己無可救藥的麻煩性格沒轍，於是她便輕笑著嘆了口氣。

沙耶加伸出手打算拉平被杏子弄得一團亂的棉被，不預期的懷抱卻搶先一步襲來，不願擾人清夢的她只好順勢回抱對方。

杏子身上穿著的是沙耶加的夏季睡衣，是去年暑假她和圓一起在常光顧的服飾店買的款式。沙耶加其實本來是打算帶著杏子去買一套新的，但當事人卻莫名中意這套睡衣，加上她本身又不是太怕冷的體質，因此即便入秋了也還是繼續穿著它睡覺。

或許是感應到了對方的肢體回饋，依舊徜徉於睡夢的杏子本能性地尋求更多的溫暖，將整張臉都埋進了沙耶加柔軟的胸口，環繞她腰際的手也跟著收緊。

溫熱的重量帶著同款味道的沐浴乳香包覆著沙耶加的身體，讓她的內心感到一片踏實。沙耶加喜歡被擁抱的感覺，這能讓她感受到自己是被需要的。每當杏子抱起她的時候，這種自己還存在著的實感就會變得比任何時候都來得強烈而真確，讓她能夠證實自己並非只是一個在虛境中被具象化的概念。

只不過，這樣的距離會不會還是太過親密了一點呢。

沙耶加十分慶幸此刻的杏子睡得相當沉，才不會讓飛快鼓噪的心跳聲出賣自己心中的動搖。

目光飄向牆上的時鐘，沙耶加有些無奈地嘆道自己今晚恐怕又要失眠了，明天早上她們還約好要去遊樂園的說，這下不就要被笑說像個要出遊的小學生一樣了嘛——尤其這個害她失眠的罪魁禍首肯定是笑得最歡的那一個。

於是沙耶加決定先替明天的自己出氣，騰出手以輕微的力道捏了捏杏子的臉頰。

話說她的肌膚彈性真好啊，摸起來簡直就像布丁一樣，好軟。一想到布丁，沙耶加忽然想起了昨晚杏子偷吃掉自己留著當點心的抹茶布丁的事，於是又忍不住多捏了她幾下，同時也替自己的幼稚感到有些好笑。

⋯⋯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能持續多久呢。

等到這一切都結束之後，再次被自己留下的杏子又會怎麼樣呢？會不會因此討厭起自己呢？甚至怨恨起自己呢？

當每一個無眠夜晚步入尾聲，沙耶加總會情不自禁地陷入諸如此類的苦惱之中。在圓環之理賦予她的所有知識裡，從未涉及到在她二度離開之後的杏子的生活，她所可知的只有那些發生在彼此曾經共存的時空的事。

儘管沙耶加明白杏子一直都有能力照顧好自己，但經歷了這段短暫而珍貴的時光，知曉了更多杏子不為人知的一面後，她卻變得更難以放下這份留戀。

明明這個世界早就已經留不住她了呢。

她果然⋯⋯

「還真是個笨蛋啊。」

姍姍來遲的睡意逐漸朦朧了美樹沙耶加的思想，於是她索性將不得解的煩惱流放，擁抱她的留戀落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