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圓同人｜杏沙耶/紅藍/杏さや】溺水者

溺水者

·本周目前的IF世界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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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子其實並不怎麼喜歡見瀧原。

這個地方實在太吵了——每當她踏上這塊土地，無論是城市的喧囂抑或鬧騰的回憶，這些惱人的刺耳噪音就開始嗡嗡作響，像是腦子住進了一隻不斷尖聲譏笑的魔女，煩得她頭痛欲裂。

儘管如此，杏子仍選擇留在這座紙醉金迷的都市裡，作為陰暗角落的一份子苟且偷生。無家可歸的她沒有理由繼續待在風見野，而見瀧原自古便是悲嘆之種的採集聖地——作為魔法少女的落腳處是再適合不過。

麻美死後，杏子理所當然要來接收這個可謂極品的絕佳狩獵場。這也可以算是讓她這個曾經的徒弟兼戰友盡上一份小小的悼念吧？

然而，正如佐倉杏子一直以來的人生，事態發展總是無法如她所願。

美樹沙耶加出現了。

那個自不量力的菜鳥以巴麻美的後繼者和正義的伙伴自居，以笨拙滑稽的姿態揮揚著捍衛理想的刀劍，大義凜然地阻擋在她的面前，甚至膽大包天地指責她的魔法少女準則——尤其在得知對方將僅此一次的奇蹟浪費在那個小少爺身上後，杏子除了感到啼笑皆非，更對沙耶加的愚蠢和無知怒不可遏。

又是一個只會說大話的、無可救藥的傻子。

她總有一天會後悔的。

她終將被自己的願望毫不留情地背叛，換來一無所有的絕望——就像曾幾何時的自己一樣，對於索取奇蹟的意義和與之相應的代價是一無所知。

而沙耶加確實已經走在那條通向虛無終焉的死路上，可她卻依舊渾然不覺。

簡直讓人看不下去。

杏子倒也並非真就是如此冷血無情之人，出於一種同病相憐的善意，她向在泥沼裡越陷越深的沙耶加伸出了援手，不料卻反被對方義正辭嚴地拒絕。

「我相信只要善用這份力量，就能夠盡情創造出美好的事物。」

這便是美樹沙耶加所崇信之物，也是佐倉杏子所遺落之物。

明明聽上去是那麼不堪一擊的理想論，杏子卻無可否認地因為沙耶加的話產生了動搖，意念堅定的字句在她死水般的心境激起了漣漪。

為什麼呢？真正的原因她也說不上來。

但紅髮女孩十分肯定自己久違地重溫了作為一個鮮活人類的感受——那種她很早就忘了的、被生命的重量填滿的充實感。她望著那個絢爛到刺眼的藍髮女孩，既憤怒又厭棄，卻也心生那麼一絲的嫉妒與羨慕。那雙澄澈熾烈的水色明眸，僅僅在這一瞬刻便喚醒了沉眠她心底多時的信仰，重新點燃了曾被她親手捻熄的希望。

——嘛，也好。

既然如此，那就讓她試著再當一個傻子看看吧。

讓她試著去相信——

哪怕是這般無可救藥的世界，也願意善待一次這般天真幼稚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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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雨濛濛的深夜，燈火通明的見瀧原上空雨雲密布，空氣裡瀰漫著一陣濕潤的泥土味，以及詭譎陰森的犯罪氣息。手腳乾淨俐落地砸完街口的ＡＴＭ，杏子將剛到手的大把鈔票塞進衣內，戴上兜帽並迅速離開了作案現場。

當杏子經過附近地鐵站的出口，一股源自地下的詭異魔力便冷不防攫住了她的雙足。

她不會認錯的。

這是沙耶加的魔力。

焰早前的告誡和丘比故弄玄虛的話語登時浮現在杏子的腦海。她沒有多想，一路沿著樓梯直奔地底深處的地鐵站，隨著與魔力源相隔的距離逐漸縮減，盤據心中的不安與憂慮也跟著越疊越厚。

等到杏子終於抵達地鐵站，映入眼中的光景卻令她氣得怒火中燒。

沙耶加正靠著剪票口旁的行李置物櫃癱坐在地，垂著頭又一動也不動的模樣顯然已沒了意識。兩名疑似牛郎的男性正圍著毫無防備的她竊竊私語，杏子不用想就知道他們鐵定不懷好意，更別說這一帶的治安可是出了名的差。

「喂！你們這兩個混帳不准踫她！」杏子對著兩個意圖不軌的男子一臉凶狠地飆罵道，「不想死的話馬上給我滾！」

「我們什麼也沒做啊！」

「是她自己一個人倒在這裡的！」

被殺氣騰騰的杏子這麼一嚇，不想惹麻煩的男人們丟下撇清責任的話後就連滾帶爬地逃了。

杏子鄙夷不屑地瞪著兩人的背影冷哼了聲，便趕緊上前查看沙耶加的狀況。

面無血色的沙耶加看上去了無生氣。

杏子完全無法將記憶裡的美樹沙耶加與眼前形同死人的藍髮少女重合。那個無論自己如何施暴或是加以殘害，都能瞬間自癒如初的魔法少女如今卻是遍體鱗傷，就連衣裙都沾染著駭人可怖的血跡。

沙耶加明顯已經把自己磨耗到連魔法都不堪負荷的地步了。

這傢伙到底是怎麼搞成這副德性的？

一聞到對方身上那股濃厚的腥味，杏子不禁皺緊了眉頭。不擅長治癒魔法的她只能手法粗糙地給沙耶加止血，並在包紮的過程中發現對方攥成拳的右手裡正握著某種東西。

扳開蜷曲的手指，隨即漆黑不祥的卵形寶石便跌入杏子的眼中，令她忍不住倒抽一口氣。杏子一眼就看出沙耶加的狀況有多危險，畢竟她同樣有過靈魂被黑暗吞沒的時刻，只不過她還是憑著那套自業自得法則挺了過來。

杏子將悲嘆之種的庫存全都留在了酒店的保險箱裡，本來她便打算把ＡＴＭ洗劫一空後就打道回府。她不抱期望地搜了搜沙耶加的制服，果不其然是一無所獲。

這傢伙還是只顧著打使魔嗎？愛亂來也該有個限度吧？要不是她及時趕到，天知道這自虐成性的笨蛋還會遭遇什麼破事？

再多的怒意與無奈終究只能化為一縷深沉的嘆息。別無他法的杏子最後只好將沙耶加帶回自己居住的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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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惡。

當恢復意識的沙耶加發現自己還活著的時候，不禁感到悲痛欲絕。她記得自己在陷入昏迷前所經歷的一切。在與使魔接連不斷的廝殺勝出之後，身心狀態皆已瀕臨崩潰的她也終於跟著結界的崩解而倒下，就連擅長的治癒魔法和痛覺遮斷都不管用了。

沙耶加以為自己會就這麼狼狽又孤獨地死去，而她也的確如此期望——至少她還能有個與正義的伙伴匹配的體面死法。

可惜，事與願違。

她不幸活了下來。

果然，就連死神都拒絕承認她是正義的伙伴。

「喲，終於睡飽了啊？呆子。」

翹著二郎腿坐在單人沙發上的杏子手上拿著一顆蘋果，似笑非笑地開口：「要吃嗎？雖然妳看起來不像有食慾的樣子。」

坐在床上的沙耶加只是抬起頭，沉默地回望著那抹火紅的身影。周圍的陌生景色、身上穿著的連帽外套、痊癒大半的傷勢以及純淨明亮的靈魂寶石，肉眼可見的情報使她很快就掌握了狀況——救了自己的人肯定就是杏子。

然而沙耶加不但沒有萌生出半分感激之情，反倒怨恨起擅自救了自己的杏子。

明明放她一個人自生自滅就好了。

為什麼⋯⋯

為什麼連她這種卑微的願望都要摧毀呢？

啊啊，一定是因為她早就已經死了吧。

畢竟她只是個假裝還活著的殭屍啊，早就已經沒救了啊。

「妳的衣服我丟去洗衣間了。」杏子把蘋果核扔進了垃圾桶裡，「我討厭腥味。」

「⋯⋯為什麼要多管閒事？」沙耶加語氣冷淡地邊說邊抓緊了身上的被單，投向杏子的眼神則閃爍著怨憎的幽光，「妳不是只會考慮自己的事嗎？」

「妳對救命恩人就是這個態度？說聲謝謝有這麼難？」

「我又沒有拜託妳救我。」

啞口無言的杏子投降似地哈了一口氣，「算了，我就知道妳會是這種反應。」

然而她沒想到的是，對方層層疊加的混亂情緒竟在這一刻全數爆發。

沙耶加拿起床頭櫃上的靈魂寶石，往旁使勁一丟，連同心中的憤恨與悲傷一起拋給了這個沒有她也無所謂的世界。

「別說的好像很了解我一樣！我最討厭的就是妳這種自以為是的傢伙！」

她要是真的懂她的話，就不會救她了。

視線在被當成垃圾丟落地上的靈魂寶石與自暴自棄的沙耶加之間游移，杏子認命似地閉上了眼，不禁悲從中來。

——是啊，這個世界終究沒有溫柔到能夠善待她們這樣的傻子。

她們只能被迫抱著不切實際的理想在虛無的深淵中溺斃。

她早就明白的。

可是——不甘心啊。

難道真的沒有救了嗎？

「所以，妳到底在想什麼？」

起身撿起色澤亮麗的水藍寶石，杏子走到了床邊，眼光銳利地直視著當初意氣風發地出現在她的面前，即便遭遇挫折也不輕易折服的魔法少女。

「死在使魔的手下或是被一幫人渣糟蹋——這就是妳想當的『正義的伙伴』？這就是妳想創造的『美好的事物』嗎？」

杏子一邊質問道，一邊伸手抬起沙耶加的下顎，逼她正視自己的臉，正視這個依然有人需要她的世界。

「妳的信念難道是這麼廉價的東西嗎？」

那些曾被她掛在嘴邊的信念，如今聽來只不過是現實對她的嘲諷。

「信念對死人來說根本沒有意義，」沙耶加語帶哽咽地吼道，臉上浮現出杏子不曾見過的脆弱表情，「更何況從我生起後悔救了人的念頭的那一刻，就不配做正義的伙伴了！這個世界根本就不需要我的正義——」

「但是我需要妳的正義啊！」杏子抓著沙耶加的肩膀，難掩內心激昂地喊道：「就算後悔過那又怎樣？妳不也還是救了人嗎！就算能重新來過，妳也還是會救的吧！」

「我⋯⋯」

「所以，不要認輸啊。」

那是來自曾背棄信望之人的祈願、懇求以及呼救。

沙耶加眼帶迷茫地望著正緊抓著自己不放的杏子，遲遲沒能答上任何一句話。

「是妳給了我希望，所以，不要輕易認輸啊，不准認輸啊。」

——果然，這個人就是一個自私的傢伙呢，自說自話也該有個限度吧。

不要擅自把無望實現的期待加諸在別人身上啊。再說，她從來就沒給過誰希望這種奢侈的東西。

「就算這個世界只會一再背叛妳，只會一再讓妳失望，妳的正義也絕不是沒有意義的——至少，對我來說它很重要。」

「這不是自相矛盾嗎？」沙耶加呵呵地冷笑一聲，「妳明明就對這些東西嗤之以鼻。」

「因為那很早就已經不屬於我了。」眼中閃過落寞的光輝，杏子露出五味雜陳的微笑，接著一把抱住了仍舊不為所動的沙耶加，「但妳還來得及。」

「妳⋯⋯明明也看見了，弱小又無力的我根本什麼都做不到。」

沙耶加沒有抗拒這突如其來的擁抱，將昏沉的腦袋輕靠在杏子溫熱的肩上。她瞥了一眼落在床鋪上的靈魂寶石，用夢囈般飄忽的聲音細語：「妳的希望只會再一次幻滅而已。」

「不，這種事就得要妳這種固執的笨蛋才辦得到。」

「⋯⋯那算什麼啊？」

「這個世界要是連像妳這樣的笨蛋都滅絕了的話，就真的是無可救藥了。」

如此言語著的這個人，此時此刻所注視著的不只是自己——就如同當時在那個廢棄教堂裡一般，杏子的眼中映照著的並不只是她的身影。

就算早已經無心再去忖度對方語中的真意，沙耶加還是隱約明白這一件事。她或許腦袋是不怎麼靈光，但她可不遲鈍。

「我看無可救藥的是妳才對吧。」

「彼此彼此。」杏子半帶自嘲地淺淺一笑，將寄宿著她的希望的湛藍寶石舉至沙耶加的眼前，「再說了，既然這本來就是個荒謬得無可救藥的世界，那麼最後和妳一起抱著理想溺死的話倒也不賴。作為魔法少女，這樣的結局還不算太差吧？」

「別說傻話了。」

聽到這兒，沙耶加終於抬起頭來與那雙火光閃爍的眸眼相望，並且伸手接過了她的靈魂寶石，「與其和妳這種傢伙一起等死，我還不如試著努力活下去。」

「那就好好加油吧，菜鳥。」

與其當個放棄求生的溺水者，她的確更樂意再當個傻子，試著做一次神明見了也會發笑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