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圓同人｜杏沙耶/紅藍/杏さや】關於未來

 關於未來

·叛逆後if世界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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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個蟬鳴鼓噪的盛夏之夜。

盂蘭盆假期都已經結束一週，這惱人的濕黏暑氣卻如她心底層層堆疊的煩惱般越發濃厚。

灰白的結界隨著魔獸消亡而崩解，周圍的景致逐漸恢復原貌。抬頭仰望著重獲自由的無雲夜空，此刻的沙耶加內心卻變得更加陰鬱沉悶。

說起來，今年的八月都快要步入尾聲了啊。

「對了，杏子。妳的進路調查表已經交出去了嗎？」

「當然沒啊。」

「⋯⋯妳回答得可真爽快啊。」望著一旁正專心計數著今晚的悲嘆魔方收穫量的杏子，沙耶加忍不住嘆息，默默地解除了變身。

一陣淡藍光芒包覆住少女曲線有致的胴體，魔法禮裝頓時如飛絮般飄散，化作光點消失在夜色之中，下一秒出現在身上的又是那套熟悉的見瀧原高中制服。

垂下眼簾，沙耶加盯著身上的西式制服和胸前的紅色領結陷入了沉思。

是啊。她已經十七歲，是個必須認真思考未來的高三生了。

這麼一想，明年的這個時候，這套制服也早已被視為青春的遺物，和杏子的制服一起被收進壁櫥的深櫃之中了吧。

當然，前提是她能夠順利考上理想的大學。

不過事實上就連自己是不是真的想繼續升學，沙耶加也不怎麼有把握就是了。

她就算是個腦袋不怎麼靈光的笨蛋，也還是有自己並不擅長讀書的自知之明。她不像麻美，能出色地兼顧繁重的課業和魔法少女的工作，考上理想中的大學；而她除了運動神經不錯以外，也沒有什麼特別突出的才能或是值得加以栽培的興趣。

等高中畢業後直接去就業也是一個選擇。然而眾所皆知，單單只有一個高中文憑要在日本這種學歷社會實在難以立足——總歸來說，升學這條路依然是他們這個世代的主流——若是普通大學有些困難的話，那麼或許她還是能去讀個短大或是專門學校什麼的？

⋯⋯自己到底能做什麼呢？

對於未來的事，沙耶加幾乎可以說是一片茫然。

哪怕是在向丘比許下獻祭靈魂的願望的時候，她都不曾感到如此迷茫。

更何況，她還是個必須常與危險相伴的魔法少女，光是該如何在跟魔獸的廝殺中存活下來就已經費盡心力。

——這點杏子應該也是一樣的。

儘管每當自己問起關於往後的規劃時，杏子總是用隨便的態度敷衍過去。

但沙耶加隱約明白，杏子對此多少還是會感到不安，否則她就不會一個人偷偷在深夜裡對著窗外唉聲嘆氣了。再說，兩個人都住在一起生活這麼久了，哪怕再怎麼掩藏都能透過生活中的蛛絲馬跡推敲出個大概。

「總感覺前途一片灰暗啊。唉——如果魔法少女也能當作一種職業就好了——」

「笨——蛋——」杏子向一旁自怨自艾起來的沙耶加翻了個白眼，並將手中的悲嘆魔方丟了幾顆給她。

「別在那邊散播負能量了，妳嫌我們今晚打的魔獸不夠多嗎？」

杏子不禁暗忖，最近魔獸之所以數量激增的原因，或許就是因為現在全日本正有無數高中生都抱有和沙耶加同樣的煩惱——事實上，她也不例外。即使表現得再怎麼若無其事，她也並非真如表面上那樣灑脫。當然，換作是從前的她肯定不會像現在這樣擔心起未來的事。

畢竟對當時孑然一身的杏子而言，所要煩惱的就只有該如何果腹，該如何生存——該如何用她以靈魂作為代價換取的魔法，隨心所欲地活下去。

然而，現在的她已經不再是一個人了。

現在的她，有沙耶加陪伴在自己的身邊。

也正因如此，她不能再用從前的方式過活，必須好好重新正視自己的未來與人生才行——畢竟作為一個曾經捨棄未來、捨棄除了一個人自生自滅以外的可能性的人，杏子深知能夠認真地替未來煩惱其實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而且魔法少女不管怎麼看都是7K吧？或者說別死在魔獸手上就該偷笑了。」

7K嗎⋯⋯這麼說也是啊。

累、骯髒、危險、薪水少、不能休息、不能化妝、不能結婚——更重要的是，甚至沒人知道自己能不能活過今天——這世界上恐怕沒有比魔法少女還要吃力不討好的職業了吧。

「只是開個玩笑而已嘛。」沙耶加對杏子這番掃興的話感到有些不滿地噘了噘嘴說，「杏子老是喜歡在這種奇怪的地方較真，明明自己也不是什麼正經的人。」

說罷，沙耶加拿起色澤已經有些黯淡的靈魂寶石，並將手中的漆黑方塊湊近汙穢聚集之處開始淨化。

「妳這話是什麼意思啊喂！我才不想被妳說。」沒好氣的杏子用手指報復性地彈了一下沙耶加的額頭，「進路調查表也不過是張參考用的紙，又不像是跟丘比許了願就沒法改了一樣。真要是還沒什麼想法的話，就先這麼空著也沒關係吧。」

「雖然妳這麼說也沒錯啦⋯⋯不過馬上就要三方會談了，妳也知道這種攸關未來的事，爸爸媽媽絕對不會輕率看待的。」深諳雙親性格的沙耶加一臉苦悶地嘆道，同時也開始懊惱該怎麼面對接下來的三方會談。

如果是一年級的話，姑且還能用自己仍在摸索階段之類的理由含糊帶過，但她現在都已經三年級了，距離升學考試也就只剩下幾個月的時間可以準備。要是連個目標學校的名字都說不出來的話⋯⋯

怎麼想都不太妙啊。

——杏子的話，會想要繼續升學嗎？還是比較想直接去工作呢？

畢竟她一直都有在打工，也曾表明她沒有什麼遠大的夢想或抱負，只要能找份收入穩定的工作過活就行了。和儘管已經吃過不少苦頭，卻仍對這個世間抱持著天真想法的自己不同，曾獨自一人流落在外的杏子，想必老早便已經將世界的本質與運行方式看得一清二楚。

杏子會想要⋯⋯離開見瀧原嗎？

離開這個家。

離開自己的身邊。

只要想到自己總會面臨必須和杏子分開的那一天，沙耶加的內心便不禁感到幾分落寞。

畢竟早在許久之前，她就已經習慣身邊有著杏子陪伴的生活了，認為杏子理所當然地會一直陪在自己身旁，反之亦然——但這說穿了也只不過是自己一廂情願的想法。至於杏子心裡究竟是怎麼想的，沙耶加無從得知。無論是關於未來藍圖的想像，還是兩人之間越發曖昧的微妙關係。

「總之，妳可別想和一年級的時候那樣矇混過關哦。」

「這種事我當然知道，我不會給他們添麻煩，也不會給沙耶加添麻煩的。」

「⋯⋯杏子？」

帶著半開玩笑心態說出這句話的沙耶加萬萬沒想到，杏子的回答竟會出乎意料地正經。

凝肅的神情流露出前所未有的認真，與方才漫不經心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如此轉變令沙耶加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反應才好。只要提到自己的家人，杏子就會變成這個樣子——哪怕這已經是她作為美樹家的養女和沙耶加生活在同個屋簷下的第四年了，她的這個毛病依舊難以根除。

「畢竟你們給了我重新作為一個人類活下去的機會。」

能夠再次以佐倉杏子這個身份，重新踏入這個一度捨棄了她的社會，正大光明地活在陽光之下，而不是作為一個只能在暗溝中苟且偷生的魔法少女，隨時等待著死神的來訪。

賦予了她這個重生的機會的，便是收養了杏子的美樹家。她也深知沙耶加為此做出了多少努力，付出了多少時間與心血去說服她的家人以及杏子本人。畢竟收養一個人，可不像收留一隻流浪狗那樣簡單，當中所要背負的責任也更加重大。儘管無論是沙耶加的父母還是沙耶加都叫自己別想太多，然而杏子的內心卻始終對美樹家抱有一種虧欠感。

上了高中之後的杏子之所以會一直利用課餘時間打工，除了想要補貼家用，或多或少也是試圖減輕這份長久下來積攢在心底的歉疚。至於將一切都看在眼裡的美樹家自然理解杏子的難處，更明白這是一段必經的歷程，盤據在她心石上的疙瘩需要時間打磨，也因此從未對杏子的選擇多言，只希望她不要太過勉強自己。

「所以我會好好珍惜這段失而復得的人生，不會貿然做出決定，當然也不會造成你們的負擔。」

杏子的笑容就彷如夜空中盛開的煙花那般飄渺，那雙眸光閃爍的眼彷如一顆遠在太陽系之外的恆星。

明明此時此刻的杏子正好端端地站在自己的面前，然而沙耶加卻覺得杏子的存在比任何時候都要來得遙遠。

「沙耶加的話，還能和伯父伯母商量吧。」

「⋯⋯誒？」

說實話，沙耶加一直都不喜歡杏子的這種心態。

這種擅自將自己與他人劃分界線的心態。

就好像杏子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不要辜負為了她付出的美樹家，而不是為了自己所考量。

明明她可是那個一直將利己主義掛在嘴邊的佐倉杏子啊。

明明無論是自己或是她的父母，都將杏子視作無可取代的重要存在。明明他們都對杏子視如己出，這份純粹的心意卻一再被她視作必須報答的恩情，存在於彼此之間的溫度差實在令人心灰意冷。

而杏子的這一句話，正好精準引爆了沙耶加的燃點。

「什麼叫做『我還能跟伯父伯母商量』啊？」

「⋯⋯沙耶加？」

面對沙耶加不明就裡的大發脾氣，杏子只是面露不解地皺了皺眉。

「杏子明明也是美樹家的一份子啊！」沙耶加語帶哽咽地向杏子吼道，「難道妳就從來都沒打算和爸爸媽媽商量過嗎？就連跟我討論都不願意？我就這麼不值得妳信任嗎？」

杏子一時之間什麼也答不出來，只是一臉愣然地回望著看上去快要被氣哭了的沙耶加。

「每次只要我問妳對未來有什麼規劃之類的問題，妳就只是隨隨便便地矇混過去。為了不讓妳多想些什麼有的沒的，我才沒有繼續追問，相信妳總有一天會願意跟我說的⋯⋯」不甘心的淚水登時盈滿了發紅的眼眶，沙耶加揪緊了杏子的衣領，用帶著些許哭腔的聲音氣憤地嘶啞道，「結果妳就真的把我當成了笨蛋嗎？」

「我⋯⋯我才沒有這樣想。」

「那不然妳是怎麼想的？」

「我只是⋯⋯」

「不希望給我們添麻煩？不想要讓我們擔心？」

見杏子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困窘表情，沙耶加就知道自己肯定說中了。

像是要努力遏止不斷在體內延燒的怒火那般，沙耶加深吸一口氣，傾身湊近杏子緊繃著的臉，怒瞋著那雙游移不定的火紅瞳眸，顫抖著嗓音低語：「妳⋯⋯真的是個不折不扣的笨蛋！」

帶刺的沉默瀰漫在膠著的空氣之中，彷彿是被焰施加了時間停止的魔法那般，內心雜亂無比的兩人就這麼對視了好一陣子，空寂不息的蟬鳴如連綿細雨在樹林之間跌宕迴響。

最後，是杏子率先打破這片漫長的靜默。

她像是費盡了全身氣力才總算擠出這一句嗚咽般的話語：「⋯⋯會這麼想是當然的吧。」

「因為覺得自己始終都是個外人？」

避而不答的杏子緊咬著下唇，撇過頭迴避了沙耶加略帶憂傷的目光，而這等同於是默認了的舉動無疑只會讓沙耶加覺得更加受傷。

「果然不管我怎麼做，都沒辦法讓杏子有家的感覺嗎⋯⋯」垂下了肩膀，感到無比喪氣的沙耶加難掩悲傷地說，「和我們在一起，會讓杏子感到痛苦嗎？」

「當然不是！」杏子慌忙地大聲駁斥道，「不是這樣的⋯⋯無論是沙耶加的家人還是沙耶加，都給了我很多溫暖，也教會了我很多，對我來說有你們在的地方就是我的第二個家。但正因如此，我才沒辦法——或者該說是迷惘嗎⋯⋯」

「⋯⋯杏子？」

發覺對方的話不知不覺間變得越來越支離滅裂，沙耶加終於抬起了還帶著淚痕的臉，並向杏子投以了一個又是困惑又是憂心的眼神。而在擔心著對方的同時，沙耶加也不忘留意著杏子的靈魂寶石的狀態。

「許多年前，我向丘比許下的願望替我的家庭招致了不幸。」

在那千瘡百孔的靈魂上深根蒂固的罪惡感，哪怕是等杏子到了圓環之理，也都不會消除的吧。

對她而言，這是永遠都不能被原諒的罪過。

然而——

「明明是我害死了我的家人，自己現在卻這樣幸福地活著⋯⋯這樣的事果然是不能被允許的吧。」杏子下意識地看向了自己煥發著光輝的靈魂寶石，自嘲地笑了笑，「而且，只要有我在的話，身邊的人也會跟著變得不幸的。所以——」

聽了這番話又回想起杏子先前所說的話後，沙耶加便幡然醒悟。

她也終於想通了杏子至今為止都在想些什麼，又是為了什麼而痛苦著。

「所以妳才打算離開嗎？」

「呃？」

「上了高中後妳就一直拼命地到處打工攢錢，為的就是能在畢業後離開家裡吧。」

在有一定程度的積蓄和工作經驗的前提下，高中畢業後直接成為社會人本就不是什麼稀奇的事。

就算是要升學，按杏子的個性肯定只想靠自己的力量賺取學費。

換作是自己的話，大概也會這麼做吧。

因此，對於杏子的決定沙耶加並不怎麼感到意外，只是一直不願去證實自己的猜想罷了。

「不是嗎？」

杏子注視著沙耶加的臉，吞了吞口水，並沒有答話。

「⋯⋯杏子果然是個笨蛋啊。」見狀，沙耶加百感交集地深長一嘆，隨即便又是無奈又是寵溺地輕輕一笑，「正因為是家人，才會希望妳能夠獲得幸福啊。無論是杏子的家人，還是我和爸爸媽媽，肯定都希望妳能幸福——所以不要再說什麼自己會給人招來不幸的話了。」

沙耶加悄悄牽起了杏子的手，由指尖傳遞而來的溫熱令杏子頓時心頭一暖。

「對我來說，能有杏子陪在身邊就是一件幸福的事了。」

畢竟，當初那個不惜一切都要拯救自己的人，那個在絕望中給予自己救贖的人，就是杏子啊。

這樣的她，怎麼會是給人帶來不幸的存在呢。

「當然，如果妳真的執意要離開，我也沒有權力去阻止妳。畢竟這是杏子的選擇。」沙耶加說著說著便不自覺地加緊了手指相扣的力道，語氣也變得更為堅定，「只是我希望妳能稍微多信任我們一點，能多願意依靠我一點。」

「沙耶加⋯⋯」

面對這樣的沙耶加，想當然杏子不可能無動於衷，也終於藉此理解到自己過往的疏忽。

「⋯⋯嗯。」一臉歉疚的杏子點點頭應允道，便伸手替沙耶加拭去了殘留在眼梢的淚珠，「抱歉，沙耶加，先前都沒有考慮到妳的心情。」

「嘛，對於人生經驗豐富的沙耶加ちゃん來說，這點程度還算不上什麼啦——別忘了沙耶加ちゃん的胸襟可是很開闊的喲。」

「是呢，」杏子瞇起雙眼，語帶笑意地輕喃：「——謝謝，沙耶加。」

「客氣什麼呢，笨蛋。」對方難得的坦率則讓沙耶加不禁感到有些難為情，白潤的臉頰染上淡彩般的紅暈，她揉了揉杏子那頭醒目的焰髪，爽朗笑道：「好了，時間也不早了，我們快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