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圓同人｜杏沙耶/紅藍/杏さや】A DREAM, MADE IN EGG 卵中夢（03）

03

繼那次出遊之後，很快地兩個星期又匆匆過去。

一切的生活平靜得不可思議。

每天和杏子一起嬉鬧，在課堂上偷睡懶覺，偶爾吐嘈仍為了荷包蛋而戀愛告吹的和子老師，夜晚來臨時便與大家出巡，若還有空閒就到麻美學姊家開茶會。

安逸得令人不禁懷疑，昔日那些為了償還奇蹟的代價而漫無止境地戰鬥，那些與悲傷絕望共度的時光全都只是一場漫長的惡夢，如今這玩笑般的每一日才是現實。

彷彿每個人都事先串通好似的，讓這場獻給魔女的舞台劇得以順利演出。

不過事實上，任誰都會這麼希望的吧。

又有誰會抗拒夢寐以求的生活成真的那一刻呢？

維持現狀──這便是將我們禁錮於夢中的魔女最真切的願望。

魔女的結界是一面不會說謊的鏡子，會毫不掩飾地反映出主人的內心。周而復始地橫渡在同一段時間軸的焰，其實到頭來所期盼的不過就是尋回這般平淡無常的日子罷了，只是尋求著這種平易而純粹的幸福罷了。

然而現實卻不留情面地告訴她：這個願望終究僅只存於一場空夢。

鹿目圓這個存在已然成為一個無法感知也無法碰觸的概念，一個流傳在所有的魔法少女們之間，名為圓環之理的規則──更何況，焰還是唯一親眼見證一切始末的人，她比誰都清楚圓已經離去的事實，也比誰都希望能將這個難以接受的事實推翻。

因此她寧可選擇一無所知地沉淪在偽造的幸福，沉陷在這個存在著圓的世界。

甚至不惜將杏子和麻美學姊，以及其他局外人們都一概牽扯進來，試圖將謊言粉飾為真實。而諷刺的是，我們這些圓環之理的眷屬不為別的，正是為了打破這個幻想才大費周章地遠道而來。

畢竟放任不管的話，到最後誰都無法獲得救贖。

不過同樣地，我也早就是不該存在於此世的人了呢。

──但正因如此，我更不能有所迷惑。

與被鎖在鏡中的倒影相望，我百感交集地笑了。



來自熱水瓶的呼號劃破了夜晚的靜謐。

滾燙沸騰的熱水順著瓶口汩汩流瀉，最後在事先放好五穀麥片的馬克杯著落，掀起裊裊熱氣，以及一陣甜膩的麥香。用茶匙反覆攪拌幾下，將它擱置在桌上吹涼長達約莫五分鐘後，我便拿起杯子小啜幾口。

皎潔月光在客廳悄悄止步，隔著披了半身布簾的窗扉，替獨坐在沙發上的我點起了一盞夜燈。

今天是滿月呢。

細數起在這偽造的見瀧原中生活的日子，至今也已經持續了一個多月。

完全陷入了膠著啊。

如此一來，無論是策劃這場實驗的孵化者，還是前來遏止的我們都無法展開行動，只能安份地在旁依照她所撰寫的劇本演出──這樣下去絕對不是辦法。

「是不是該找渚來想想對策呢……」

找個時間把她約出來談談吧，也該是時候讓我們這些作為催化劑的角色出場了。

　

「──都這個時間了還不睡，妳該不會又失眠了吧？」

　　

杏子摻雜些許倦意而顯得乾扁的聲音冷不防從身後響起，讓我著實嚇了一跳，險些就把手上的馬克杯給摔成碎片。

「啊嗯。可能是先前在麻美學姊家喝了太多咖啡的關係，正好又有點口渴就……」我故作鎮定地回過頭乾笑道，「抱歉，吵醒妳了？」

「不，沒有。我也只是肚子餓而已。」

她從積攢不少零食存糧的櫥櫃裡搜出一盒未拆封的巧克力棒，迅速撕開包裝後便抽出一根含入嘴裡，隨後率性地在我身旁坐下，並將盒裝巧克力棒遞上前。

「喏，宵夜。」

「……半夜吃甜食很容易發胖耶。」

「反正妳又不胖，怕什麼。」她索然無味地這麼答腔，旋即將視線轉往窗外的夜景，沉默異常地咀嚼著嘴裡的巧克力棒。

不知怎地，最近的杏子偶爾會突然露出這副明明就心事重重，卻又顯得若無其事的矛盾模樣。雖然自己多少感受得出她正獨自在苦惱著什麼，但每當我想開口詢問的時候，卻往往因為對方表露出不願多談之意的無言拒絕而打退堂鼓。

看著這樣的杏子，真叫人難以習慣。

「話說，妳沒事吧？」

正當我打算拿起一根巧克力棒時，杏子忽然向我問道，目光依舊凝滯於外頭。

「唔？妳指什麼？」

「還會有什麼事啊，就是今天那個志筑仁美的夢魘──」

杏子一副受不了的煩躁模樣撓了撓腦袋，使得散落於肩的長髮更顯凌亂。

啊，原來是這樣。

看來是誤以為我對於恭介和仁美交往的事還心存芥蒂，才會難以入眠啊。

真是的，明明向她說過好幾次不再介懷這件事了，真是個愛瞎操心的傢伙呢。

在即將脫離世間因果，回歸到圓環之理以前，圓讓我再度聽見了那道悠揚動聽的琴聲，讓我再度見到了恭介重新站到舞台上，全神貫注地拉著小提琴的身姿。

當那道沉寂長久的琴音再度響落之際，我終於幡然醒悟。

那一刻，我終於找回了初衷，找回了那顆渴望再一次聽見那美妙樂音的心，以及那個總是坐在觀眾席上引頸企盼的自己。

儘管這一路走來路途艱辛，總是跌跌撞撞，搞得自己遍體鱗傷，甚至連累到許多關心著自己的人，但至少在最後我明白了自己真正的願望，並學會了放下──

僅存的遺憾，大概便是沒辦法向過去曾幫助過我、關心過我的人們好好道謝了吧。

「我沒事啦。我早就已經釋懷囉，那時候我不也說過，這就是所謂的人生經驗嘛──帶點苦味的青澀回憶什麼的。」

「……真的？」

一臉認真的杏子猛地旋過身來，雙手抓緊了我的肩膀，爾後向前一個傾身，將她的額頭抵住了我的。

她淡淡的髮香在那襲傾瀉而下的焰色長髮之間繚繞，微甜的香馥使人微醺。一股輕柔的熱意循著額尖傳遞而來，宛如那時在深沉幽暗的水底中，所見的那道絢爛火光那般的溫暖。

莫名有種怦然心動的感覺。

甜甜的，彷彿心田被灑上一層糖霜。

「嗯，沒事的，別擔心。」

「可別逞強。妳知道我很不擅長安慰人的。」

「……嗯，我明白。」

雙手輕輕環抱在她纖細的腰際，我將頭倚靠在杏子的肩上，勾起一抹滿足的微笑，隨即道出一直以來就想對她訴說的話語：

「謝謝妳，杏子。」

無論是此時，還是過往。

「唔，幹麻突然說這種話，怪噁心的──我先回去睡了。」

大概是感到難為情，杏子沒多久便掙脫了我的懷抱，有些慌亂地欠起身來準備回房。真是不解風情，人家難得都變坦率了的說。

「哪，沙耶加。」

「嗯？」

「……不，沒什麼。大概只是我多心吧，別在意。」杏子一個人咕噥著曖昧不明的話，隨後又聳了聳肩說：「喝完就早點睡吧，明天要是起不來遲到了我可不管妳喔。」

「我才不想被一個老是不肯寫作業的傢伙說教呢。」


……晚安，杏子。


目送那抹赤紅逐漸遁入漆黑之中的背影，我如是輕喃。

　

-

鐘聲驟然響徹校園，將本來正托腮打著瞌睡的我敲了一記。昨晚果真不該熬夜啊，一不小心又荒廢了一節數學課真是對不起。

放學後，我和圓決定要到商店街去買點東西。當然，也順帶邀了杏子和焰一起同行。

「抱歉，圓……因為待會有點事得處理，所以今天不能和妳們一起去了。」

「誒──這樣啊，真可惜。」

「我也Pass。」

不過出乎意料地，她們兩人都以有別的事為由而婉拒了邀約。

「杏子也是？嘿──難得大家說好要一起去逛街吃東西的說。」

坐在位子上的我一面整理書包，一面看向貌似也是剛睡醒沒多久的杏子這麼驚嘆。這個成天都游手好閒的傢伙，除了會去遊戲場玩跳舞機和到便利超商買零食之外，實在想不透還會有什麼事好忙啊。

真可疑。

不過一旦提到食物的話題，她不免還是會有所動搖，原先佈滿睡意的眼底在一瞬間掠過一絲心動的光芒，變得炯炯有神。

「唔，反正妳會買我的份對吧？」

「真拿妳沒辦法，不過記得別太晚回家喔。」

「是、是──知道啦。」

「雖然很可惜，但有事要忙的話也是不得已的呢。」站在一旁的圓固然感到遺憾，但仍然一如往常綻放出令人心暖花開的笑靨，牽起焰的手說道：「那麼下次再一起去吧！焰ちゃん。」

「誒？嗯……好的，下次吧。」今天的焰同學仍舊不改本色，一碰上圓就讓容易面紅羞赧的性格展露無遺。

又有誰能想像得到──這樣羞怯的女孩子竟得獨自背負這般沉重而殘酷的命運呢？

「路上要小心哦。」

「焰ちゃん和杏子ちゃん也是。那麼就明天見囉，掰掰！」

揮手互相道別後，我們背向彼此，朝著相反的方向邁步。　　

來自各方的踅音不謀而合地迴響於長廊。



買完料理晚餐的食材後，我和圓便一人提著一個塑膠袋從超市走了出來。

在返家的歸途上，我突然心血來潮地向圓搭腔道：「對了，圓。妳覺得現在這樣的生活怎麼樣？」

「咦，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只是好奇而已啦，別介意別介意。」

「嗯……這個嘛，該怎麼形容才好，總會有種很懷念的感覺呢。」圓先是偏頭認真地思索了一會兒，隨後用那軟綿綿的甜美嗓音這麼答覆。

「不論是和爸爸媽媽、達也一起吃早餐，或是和大家一起度過的每一天，都讓人很懷念，很開心，也過得很充實──讓人感到很幸福。」

懷念……嗎。

這也難怪。

在圓自身化為概念的當下，自己大概也從未想過能擁有再次體驗人類生活的機會吧。儘管此刻的圓暫時失去了作為圓環之理的這份記憶，然而對家人親友的思念肯定是深植在心。

「這代表了圓是好孩子啊，能夠好好珍惜和每一個人相處的時光。這可是很難得的哦。」

「嘿嘿，是這樣的嗎？」圓可愛地笑了，「那沙耶加ちゃん怎麼認為呢？」


——沒想到居然會被這麼反問呢。


「我嗎？嗯──」

我抬頭仰望起廣闊無際的青空，旋即輕輕莞爾一笑。

「我也是覺得現在這樣很好哦。」

夢之所以可貴，在於它的遙不可及，在於它成為現實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

就好比我和圓還能像現在這樣一起站在街口上聊天。

能被他人感知到自己的存在，能與身邊的人們呼吸著同樣的空氣，仰望著同樣的天空。

「因為能像這樣和我可愛的新娘子一起單獨約會嘛！」

「噗哈哈別這樣啦沙耶加ちゃん，好癢──」

一面說著老玩笑的我，一面對圓處以久違的搔癢之刑，如預料中地馬上引來一陣她不受控制的爆笑聲。

「說到這個，最近焰ちゃん總感覺不太對勁，讓我有點擔心。」

倏地止住了掙扎，本來笑得合不攏嘴的圓收起了笑容，換上一副傷腦筋又在掛慮著什麼的複雜表情。

「嗯？怎麼說？」

「常常一個人不曉得在懊惱著什麼的樣子，雖然曾問過焰ちゃん，但她卻只是說沒事，像是在逞強……」　　

真是似曾相識的情況啊。我不禁苦笑著心想。

這時候，一群身穿黑衣的孩子們沿街奔馳而來。她們手中各自握著一顆不同顏色的氣球，繽紛的色彩在半空中飄揚，很是醒目。與我們擦身而過之後，便一溜煙地消失在視野的另一端，不曉得正趕著去何處。

我們呆若木雞地杵在原地，一愣一愣的。

哪怕只有短短的一剎那，但我確實認出上回在遊樂園裡見到的那兩個女孩子的身影——換言之，她們的真身全都是使魔。

這是多麼駭人的數量啊。

光是足以創造再現整座見瀧原市的結界便令人嘖嘖稱奇，再加上這些擁有自我意識的使魔，陣容之壯大簡直能稱得上是第二個魔女之夜。

不過，真難理解這些使魔們的行為舉止啊，就目前為止看來總是做出一些意味不明的事。

試圖要引起他人注目一般。

總之還是跟渚通報一聲，讓她多派些人手探查一下吧。



-

　　

好慢啊。

我焦躁地瞪視著懸掛在牆上的壁鐘。

已經七點半了。

這傢伙在搞什麼？不是提醒過她別太晚回家的嗎——

豎立在公寓兩旁的街燈都已紛紛燃起光芒。而擺在餐桌上被擱置許久的飯菜也早都放涼了。

然而，杏子卻還是沒有回來。